縫紉機：穿越260年的時代符號

       一只花雞站桌上，穿針引線點頭忙；嘴里咬過五彩布，吐出件件花衣裳。

       這是一首耳熟能詳的兒時謎語，您猜對了嗎？“三轉一響”的年代已遠去，最近一次聽到它的名字，還是在微博的段子里——每一個愛抖腿的人，心里都有一臺縫紉機。

         1  從手工到機械縫紉

       衣服的剪裁、縫合、補綴統(tǒng)稱為縫紉。考古發(fā)現，1萬8千年前的舊石器時代，山頂洞人已經開始使用骨針縫綴獸皮。“縫紉”一詞很早就出現在古漢語中，東漢史學家班固、陳宗等所著的《東觀漢記·和熹鄧皇后傳》中記載：“后重違母意，晝則縫紉，夜私買脂燭，讀經傳，宗族外內皆號曰諸生?！彼未娜藲W陽修在《南陽縣君謝氏墓志銘》一文中寫道：“其衣無故新，而浣濯縫紉，必潔以完?！边t至明清時期，男子擇偶標準，常常從“德言容工”四個方面來衡量，其中的“工”即為女紅活計，縫紉便為女紅中的一種。

       縫紉雖然中國古已有之，但縫紉機的出現卻是在西方工業(yè)革命時期。18世紀60年代，織布工哈格里夫斯發(fā)明了手搖紡紗機“珍妮機”?！罢淠輽C”一次可以紡出許多根棉線，極大地提高了紡紗效率，對棉紡織業(yè)有深遠的影響，標志著工業(yè)革命的開始。

       隨著紡織業(yè)的突飛猛進，傳統(tǒng)的手工剪裁、縫合、補綴技術難以滿足工業(yè)化批量生產的需求，襯衫廠的女工們只能夜以繼日的加班勞作，工人們的工作環(huán)境極其艱辛。

       觀察今天的家用縫紉機，結構十分簡單，一般由機頭、機座、傳動和附件四部分組成。常用的縫紉機工作原理簡單易懂，針穿過織物拉出一個線圈，繞線器在針拉出前抓住線圈，繞線器與針同步運動。當針再次穿過織物時，新線圈將直接穿過前一個線圈的中間，繞線器會再次抓住線，圍繞下一個線圈做線圈。每個線圈都會把下一個線圈固定到位，形成一個結套，周而復始。

       雖說如今看機械縫紉的構造和工作原理并不復雜，但縫紉機從無到有，歷經數代人的磨礪與淬煉。

       1755年德國工匠查爾斯·維森塔爾在英國取得了與機械縫紉相關的第一個專利——一項針對機器設計的針頭專利，然而該專利并沒有描述機器的其余部分，也沒有大批量商業(yè)化推廣。

       英國櫥柜制造商托馬斯·山特在1790年獲得了第一個完整的縫紉機專利，首先發(fā)明了世界上第一臺先打洞、后穿線、縫制皮鞋用的單線鏈式線跡手搖縫紉機。后來有工匠按照托馬斯·山特的專利復制出這臺機器，曾在1878年巴黎萬國博覽會展示過。一連串的專利申請，預示著縫紉機發(fā)明的黃金時代的到來。1804年，托馬斯·斯通和詹姆斯·亨德森在法國獲得“模仿手縫的機器”專利。同年，斯科特·約翰·鄧肯獲得“多針刺繡機”專利。1810年，德國人克雷姆斯發(fā)明了一種用于縫制帽子的自動機器。1818年，約翰·道奇和約翰·諾爾斯制造出第一臺美國縫紉機雛形。遺憾的是，上述列舉的這些發(fā)明都以失敗告終，眾多專利沒有投入工業(yè)生產，很快就被公眾所遺忘。

         2  曾是“改變人類生活的四大發(fā)明”之一

       正如俾斯麥常說的，對于不屈不撓的人來說，沒有失敗這回事兒。

       人類很快迎來了縫紉機械制造的春天。1841年，法國裁縫蒂莫尼耶制造了機針帶鉤子的鏈式線跡縫紉機，這是第一臺可用于實際使用的縫紉機械，使用與刺繡相同的鏈式線跡。蒂莫尼耶同幾位合伙人用80臺縫紉機開辦了世界上第一家機械化生產的服裝廠，主要生產軍服。

       1845年，美國發(fā)明家伊萊亞斯·豪獨立完成了縫紉機的發(fā)明，他的發(fā)明的獨特之處在于，使用兩根線借助于梭子和靠近針眼的彎針來形成針腳，這樣縫制出的毛料衣服做工結實耐用,甚至比布匹還要經久耐用。

       1850年，美國機械工人列察克·梅里特·勝家發(fā)明了鎖式線跡縫紉機，這是第一臺商業(yè)上成功的機器，勝家由此成立了自己的公司。勝家公司的機器使用了與伊萊亞斯·豪獲得的專利相同的平縫機，為此，二者還打了一場為期四年轟動一時的專利權訴訟官司，最終伊萊亞斯勝訴，法院判決勝家公司支付對方高額的專利使用費。

       勝家公司是美國最早開始批量生產縫紉機的公司，并成功研發(fā)出風靡全球的腳踏式縫紉機，當時縫紉機的產量僅次于鐘表，英國科技史專家李約瑟稱贊其為“改變人類生活的四大發(fā)明”之一。

       在愛迪生發(fā)明了電動機后，勝家公司又推出了電力驅動的縫紉機，改變了手搖和腳踏縫紉機的傳統(tǒng)動力來源，開創(chuàng)了縫紉機械工業(yè)的新紀元。

       伊萊亞斯雖然贏了訴訟，但勝家公司憑借著自身的不斷創(chuàng)新，成為了有史以來最成功的縫紉機械制造跨國公司。勝家公司的成功，首先依賴于其在機械制造上的技術革新，其次受益于首創(chuàng)的“特許經營”分銷網絡銷售模式，最終得益于其創(chuàng)造的一種消費支付新模式——分期付款。

       勝家公司壟斷了世界縫紉機制造，但并沒有壟斷縫紉機械的技術進步。1940年，瑞士愛爾娜公司發(fā)明了采用筒式底版鋁合金鑄機殼、內裝電動機的便攜式家用縫紉機。二次世界大戰(zhàn)后，德國、意大利以及日本縫紉機工業(yè)發(fā)展很快，歐洲各國除少數生產高檔家用縫紉機的公司以外，大多數企業(yè)開始生產工業(yè)縫紉機，并以此為跳板開始跨界轉型。例如德國歐寶汽車，1862年成立時便是一家縫紉機生產商，30年后轉型進入汽車制造領域。20世紀50年代，日本縫紉機企業(yè)在政府的資助下，開始生產廉價的縫紉機，家用多功能縫紉機進一步發(fā)展，并銷往美國及世界各地。這個時期由“安井縫紉機商會”成立的日本出口企業(yè)“兄弟國際株式會社”發(fā)展迅速，在美國、歐洲、韓國設立多家銷售服務部。20世紀70年代初期，先進工業(yè)國家的家用縫紉機市場日趨飽和，日本企業(yè)在勞動力成本不斷提高的情況下，也不得不轉向生產工業(yè)縫紉機。韓國抓住家用縫紉機銷售機遇，生產中、低檔縫紉機并投入國際市場，使得縫紉機械制造工業(yè)崛起。

         3  “中國制造”從零到世界第一

       從260多年縫紉機發(fā)展歷程可以看出，縫紉機制造水平與國家工業(yè)水平息息相關。2018年中國縫制機械行業(yè)規(guī)模和產值都位列全球第一，年產各類縫制機械設備超過1300萬臺套，產品出口到全球170多個國家和地區(qū)。

       英文“Sewing Machine”，在中國最早的時候被譯為“鐵車”“洋機”“針車”。1872年12月14日，上?！渡陥蟆房橇艘粍t晉隆洋行《成衣機器出售》的商業(yè)廣告，廣告中說：“新到外國縫紉機數輛，每輛洋價50兩，欲購請來本行接洽?！边@則廣告是如今能找到的縫紉機最早進入中國市場的資料，而廣告中晉隆洋行銷售的正是美國勝家公司的產品（當時叫做辛格公司，因英文字母“Singer”粵語發(fā)音近似“勝家”，后在中國市場改名為勝家公司），每臺機器要價50兩白銀，遠超普通家庭承受范圍。

       上海是我國縫紉機工業(yè)的發(fā)源地，見證了民族品牌的崛起。以家喻戶曉的“蝴蝶牌”縫紉機為例。1919年民族資本家沈玉山等三人在上海鄭家木橋開設“協昌鐵車鋪”，主要從事進口縫紉機的買賣和修理業(yè)務。上海協昌縫紉機廠生產了我國第一臺工業(yè)用縫紉機，并于1940年推出我國第一臺1580型家用縫紉機，名為“金獅牌”。后來沈玉山取“打遍天下無敵手”之意，將商標“金獅牌”更改為“無敵牌”。1949年以前，我國縫紉機產量很低，年產量不足4000臺，當時的縫制設備市場主要由美國勝家公司壟斷。新中國成立之后，縫紉機制造業(yè)推行公私合營，規(guī)范生產標準，該行業(yè)逐漸壯大。上世紀50年代末期，“三轉一響”開始出現在人們的生活中?！叭D一響”又名四大件，指的是當時國家有能力出產，而各個家庭希望擁有的四件家庭物品，包括收音機、自行車、手表及縫紉機，生動反映出那個時代中國的經濟狀況和人民的生活水準。

       縫紉機在市場上曾是緊俏貨，需要消費者憑票購買，至今，那些泛黃的“縫紉機購買券”“工業(yè)購貨券”仍然收存于一些收藏愛好者的小冊子里。1966年，為了讓內外貿中英文商標名稱統(tǒng)一，“無敵牌”再度更名，取名“蝴蝶牌”，英文商標為“Butterfly”，“蝴蝶牌”縫紉機廠一直延續(xù)至今。至1982年，我國縫紉機的年產量達到1286萬臺，居世界第一位。到21世紀初，全球已有70%以上的縫紉機產自中國。